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顧連翹原本以為, 勸他暫時不跟自己見面會是一件比較艱難的事，畢竟他對和她的親密接觸格外執著。
沒想到他會答應得這麽爽快。
顧連翹在那一瞬間，不知道還應該說些什麽。
她沈默下來，艷紅的喜帕沈甸甸地掩蓋著面容, 廂房內安靜極了, 能聽到蠟燭燈芯炸開的聲音。
她聽見謝清輝輕輕問：“還有什麽需要註意的？你說我聽著, 到時候免得出錯。”
顧連翹嗓子裏像是堵了一塊年糕，縱使咽下去, 喉管也粘膩阻塞。
她挨了一會, 搖搖頭：“沒有了。”
又擡起頭, 透過喜帕睜大眼想努力看清他的輪廓，“謝清輝。現在要不要揭開喜帕，看看我？”
謝清輝輕笑出聲：“現在有什麽好看的？等成親那日再看吧。”
說著，又怕她擔心自己妝容不好，補道：“雖然沒掀開喜帕，但我能想象, 你一定很美。”
顧連翹又不說話了。
她扭開頭，鼻子一點點酸澀。
怕一說話就被謝清輝發現自己的異狀。
時候不早了, 謝清輝從前日日與她同榻而寢, 抵足而眠。
卻聽了她的話，在成親前主動和她保持距離。
他起身離開，顧連翹準備掀起喜帕, 出去送送他。
或許, 這會是他們最後一面。
但謝清輝卻按住她的肩膀, 看到她如今如此黏著自己, 心裏也一些歡愉，也有一些滿足。
他終於是焐熱了這塊石頭。
“入秋了, 外面涼。”
門扉被小廝打開，他怕顧連翹吹了風，將她身前的衣服掖了掖，“也別取下來，給我成親那夜留點驚喜。”
身邊的丫鬟大著膽子調侃道：“爺真的很期待這場親事呢。”
謝清輝但笑不語，握住她的手松開。
然後腳步聲慢慢地遠了，顧連翹擡頭，透過紅色織物的縫隙，看到他出門，站定又望著自己好一會兒。
門終於闔上了。
顧連翹也閉上眼，酸澀的淚終於滑過面頰，滴在衣襟上。
**
蕭元澈說要送顧連翹走，時間也很趕。
還沒等顧連翹把東西收拾好，他的人便來了院子。
顧連翹還有很多東西想留給謝清輝，明明人都要走了，那些死物又有什麽用？可她也不知為什麽就想多留點溫存的記憶給謝清輝。
可惜，時間太趕，從太子府出來的丫鬟道：“姑娘無需在意這些細節，太孫殿下說了，等姑娘走後，院裏的一切都會被付之一炬，到時候塵歸塵，土歸土，什麽都不會留下。”
顧連翹有些愕然，“...真的要做得這般絕嗎？
那人笑得嘲諷：“顧姑娘既然想離開，就最好鐵石心腸，這樣對你和謝公子都好。”
顧連翹沈默了，然後在丫鬟的催促下換了衣裳，易了容貌。
直到跟在她身後從後門走出這座偌大的宅院，顧連翹終於忍不住回頭看。
她從前以為自己逃不出這座牢籠，沒想到峰回路轉，這麽容易便離開了。
又穿過兩道巷子，一輛醬紫色馬車停在一邊等候。
顧連翹上了車，發現蕭元澈在裏面。
看著她好不容易逃離謝清輝身邊，面上又不見喜色，揶揄道：“怎麽了？顧姑娘可是後悔了？”
顧連翹只當沒聽出他話裏深意，問：“我就這麽走了，清輝他...不會找我麽？”
蕭元澈糾正道：“是謝爵爺。”
顧連翹張口想說什麽，最終卻什麽都沒說。
蕭元澈將矮幾上面的包袱遞給她：“這裏面有以後的身份和一些銀票，夠你一輩子用了，走了後別回長安了。至於你如今的身份，今日之後便會死在謝府後院的一次失火中。”
他頓了頓，看著她的眼睛：“你可得想好，這次走了，便是真的離開，這輩子也見不了謝清輝。”蕭元澈帶著惡意：“或者以後再聽到他的名字，便是他娶妻生子，封王拜相。”
顧連翹在聽到他說謝清輝要娶妻生子時，睫毛忍不住顫抖，她的下唇被咬得緊緊的。
那一瞬間，蕭元澈幾乎以為她會反悔。
若她反悔，那她便活不過今日......
可她最終還是拿著包袱，沈默了很久，才輕輕地說：“其實說到底，我也不知道我現在對謝清輝到底是什麽感情。或許是喜歡他的，畢竟我跟他一起經歷了很多。當然，我也是恨他的。但只要待在他身邊，愛恨之間的界限就會一點點被模糊掉，到最後我看不到我了。”
“不過我還是會慢慢忘記他。”
說到後面，她釋然一笑：“我想好了，還是離開吧。或許，我們都會有新的生活。”
蕭元澈的心放下來，卻想到謝大對她的心意，這段日子他為了能同她成親，處處奔波，如今卻被她輕易放棄。
他忍不住為謝大打t抱不平，“你這人，當真是心狠得緊。”
顧連翹被他嘲諷，也不惱怒，她只是平淡的：“我想當一個人，一個能被平等對待的人。而不是被人私藏在府邸裏，日日盼著被人想起來的愛寵。”
“再說了，你們總覺得我是個愛慕虛榮的人不是麽？如今我選擇回歸自己平淡的生活，你們卻又覺得我很虛偽，覺得我很無情。”
蕭元澈如今的身份，能跟她同坐車廂內，已是瞧得起她了。哪裏聽得進她說得話，只是淡淡慶幸道：“還好我的愛妾不像你這麽愛折騰，若是如你一般，我早就將她休棄丟在一邊。”
說完，就下了馬車。
不多時，馬車便悠悠行駛在長安城的管道內。
官道上，馬車外是市井的人聲，是顧連翹從前最熟悉的聲音。
“賣糖葫蘆兒！”
“糖人！好看的捏糖人！”
“磨剪刀咧！”
......
一陣陣傳入她的耳內，明明是她從前做夢都會想起的雜音，她一直向往的自由如今被輕易實現，她臉上卻沒一點笑容。
馬車終於行到了城外，在一處荒涼蕭條的山包上，顧連翹掀開車簾。
繁華規整又擁擠的長安城盡在眼下，她一直覺得謝府很大，在院子裏無事時她算了一下，把整個府邸逛完，一天都不夠。
如今才發現，它好小啊，偏安一隅在長安的一處角落裏，孤零零地坐落在那。
忽然，它的西北角冒出一陣黑煙，繼而火光越來越大，連帶著整個院落都燒了起來。
火光沖天，柴木嗶呲作響之聲仿佛近在耳側。
顧連翹直到放下車簾，才發現上面被自己無意識捏皺了。
她有些難受，但也只是一點。
穩了穩心神，對著車夫說道：“走吧。”
**
謝清輝一大早便被事絆住了身。
直到晌午才把事給了結。
一連的勞累，讓他在轎輦中差點睡著了，突然在夢裏踩空，清醒過來。
一輛醬紫色馬車悠悠從他身邊駛離，他掀開車簾望了一眼，馬車很快消失在視線中。
謝沈硯禦馬而來：“大公子可是發現什麽？”
謝清輝也說不清，心裏有些鬧，放目看去，只見一個老嫗正在賣地瓜果兒。
看到年輕的郎君目光落在她身上，忙得用桐葉捧起果子道：“少爺買點野果吧，味道很好的，家裏小娘子看到肯定喜歡！”
謝清輝看到地瓜果兒便想起了顧連翹。
她生長在白雲村，幼時肯定在山野裏跑著躥著，說不準在秋日也會翻找出一大片野果吃得不亦樂乎。
他把籮筐裏的果兒都買了下來，捏了一顆輕輕褪下皮。
果肉很小，味道清甜，籽有些多。
跟平常吃得果子味道很不同。
他很喜歡，讓人選了片最好看的桐葉包了一些果子拿在手裏，準備在院外讓人拿回給顧連翹。
沒想到還沒走近謝府，便看到耀天的火光直沖而上。
府裏的小廝哭著，發抖著，臉全是黑的，一桶接一桶的水被提進去。
但遠遠不夠。
謝清輝看著火的是顧連翹的院子，扯開車簾從馬車上跳了下來，地瓜果兒被主人丟棄，咕嚕嚕滾了一地，被雜亂的腳踩成粘膩的棕褐色。
從前山水相映的院落便大火燒得只看得出一個架子。
謝清輝在哭喊的人群裏尋了好久，都沒找到自己想看的那個身影。
他的心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握住，捏得他喘不過氣，疼得厲害。
沒有，還是沒有。
他不敢在待在院子裏，準備出去。
顧連翹那麽機靈的人，或許他在外面。
可還沒出去，一群仆從便心驚膽戰地跪在他面前，顫抖著哭喊著：“爺，姑娘...姑娘還沒出來！”
謝清輝雙耳轟鳴，瞬間面如金紙。
他根本不信，踹開他們，轉身，看著身後的火光，擡腳欲上臺階，卻膝蓋一軟，整個人身體砸在臺階上。
謝沈硯忙去扶他，謝清輝卻發現自己身上一點力氣都沒有。
他抓住謝沈硯的胳膊，“你背我去找找，顧連翹肯定躲在什麽地方。”
身後的小廝都噤聲，抽抽嗒嗒的哭聲讓他覺得心煩。
“不許哭！”
謝沈硯背著謝清輝繞遍了整個謝府，沒發現她。
大火終於熄滅了，燃盡最後一絲火光，黑漆漆的院落落在眾人眼前，是一只黑色的巨獸，吞沒了一個人的情緒。
謝清輝額角青筋一跳一跳，他脫力，只有扣住謝沈硯的胳膊才勉強不會癱軟。
他覺得自己得鎮定下來，但他的聲音還是顫抖的。
“連翹...她那麽貪玩，是...是出去了吧？”
謝沈硯不敢說話，他家少爺把她看得那般緊，除了院子內還能去哪。
可他沒敢說。
謝清輝試圖說服自己，“對，就是這樣，沒錯。”
院裏的管家，卻在救火完後，突然跪在謝清輝身前。
謝清輝幾乎要瘋了。
他罵著：“你跪什麽跪，去找顧...”
老管家失聲痛哭，說：“失火前，顧姑娘就坐在窗前刺繡...如今，火滅了，下人們已經在窗前發現了一具焦骨。”
“大少爺。那屍骨被燒得焦黑看不出模樣，可她手上那根鐲子下人們卻是認得的，應該就是顧姑娘了。”
謝清輝覺得自己心口的血好像在一瞬間被抽幹。
他咒罵著：“別說了！”
可他攙扶著走到院前，看著那焦黑的院落，卻停了下來。
謝沈硯覺得扣住自己胳膊的手，緊得厲害，像要捏碎自己的骨頭，有時候又很輕，讓他以為他的大少爺就像根羽毛。
他喃喃地，似是突然想起來什麽。
謝清輝轉身，捂著自己發痛的額角，“我記起來了，連翹出去買簪子了。她說，我挑的不好。”
他看著謝沈硯，似是確認：“我是不是很蠢？連這件事，都忘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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顧連翹原本以為, 勸他暫時不跟自己見面會是一件比較艱難的事，畢竟他對和她的親密接觸格外執著。
沒想到他會答應得這麽爽快。
顧連翹在那一瞬間，不知道還應該說些什麽。
她沈默下來，艷紅的喜帕沈甸甸地掩蓋著面容, 廂房內安靜極了, 能聽到蠟燭燈芯炸開的聲音。
她聽見謝清輝輕輕問：“還有什麽需要註意的？你說我聽著, 到時候免得出錯。”
顧連翹嗓子裏像是堵了一塊年糕，縱使咽下去, 喉管也粘膩阻塞。
她挨了一會, 搖搖頭：“沒有了。”
又擡起頭, 透過喜帕睜大眼想努力看清他的輪廓，“謝清輝。現在要不要揭開喜帕，看看我？”
謝清輝輕笑出聲：“現在有什麽好看的？等成親那日再看吧。”
說著，又怕她擔心自己妝容不好，補道：“雖然沒掀開喜帕，但我能想象, 你一定很美。”
顧連翹又不說話了。
她扭開頭，鼻子一點點酸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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時候不早了, 謝清輝從前日日與她同榻而寢, 抵足而眠。
卻聽了她的話，在成親前主動和她保持距離。
他起身離開，顧連翹準備掀起喜帕, 出去送送他。
或許, 這會是他們最後一面。
但謝清輝卻按住她的肩膀, 看到她如今如此黏著自己, 心裏也一些歡愉，也有一些滿足。
他終於是焐熱了這塊石頭。
“入秋了, 外面涼。”
門扉被小廝打開，他怕顧連翹吹了風，將她身前的衣服掖了掖，“也別取下來，給我成親那夜留點驚喜。”
身邊的丫鬟大著膽子調侃道：“爺真的很期待這場親事呢。”
謝清輝但笑不語，握住她的手松開。
然後腳步聲慢慢地遠了，顧連翹擡頭，透過紅色織物的縫隙，看到他出門，站定又望著自己好一會兒。
門終於闔上了。
顧連翹也閉上眼，酸澀的淚終於滑過面頰，滴在衣襟上。
**
蕭元澈說要送顧連翹走，時間也很趕。
還沒等顧連翹把東西收拾好，他的人便來了院子。
顧連翹還有很多東西想留給謝清輝，明明人都要走了，那些死物又有什麽用？可她也不知為什麽就想多留點溫存的記憶給謝清輝。
可惜，時間太趕，從太子府出來的丫鬟道：“姑娘無需在意這些細節，太孫殿下說了，等姑娘走後，院裏的一切都會被付之一炬，到時候塵歸塵，土歸土，什麽都不會留下。”
顧連翹有些愕然，“...真的要做得這般絕嗎？
那人笑得嘲諷：“顧姑娘既然想離開，就最好鐵石心腸，這樣對你和謝公子都好。”
顧連翹沈默了，然後在丫鬟的催促下換了衣裳，易了容貌。
直到跟在她身後從後門走出這座偌大的宅院，顧連翹終於忍不住回頭看。
她從前以為自己逃不出這座牢籠，沒想到峰回路轉，這麽容易便離開了。
又穿過兩道巷子，一輛醬紫色馬車停在一邊等候。
顧連翹上了車，發現蕭元澈在裏面。
看著她好不容易逃離謝清輝身邊，面上又不見喜色，揶揄道：“怎麽了？顧姑娘可是後悔了？”
顧連翹只當沒聽出他話裏深意，問：“我就這麽走了，清輝他...不會找我麽？”
蕭元澈糾正道：“是謝爵爺。”
顧連翹張口想說什麽，最終卻什麽都沒說。
蕭元澈將矮幾上面的包袱遞給她：“這裏面有以後的身份和一些銀票，夠你一輩子用了，走了後別回長安了。至於你如今的身份，今日之後便會死在謝府後院的一次失火中。”
他頓了頓，看著她的眼睛：“你可得想好，這次走了，便是真的離開，這輩子也見不了謝清輝。”蕭元澈帶著惡意：“或者以後再聽到他的名字，便是他娶妻生子，封王拜相。”
顧連翹在聽到他說謝清輝要娶妻生子時，睫毛忍不住顫抖，她的下唇被咬得緊緊的。
那一瞬間，蕭元澈幾乎以為她會反悔。
若她反悔，那她便活不過今日......
可她最終還是拿著包袱，沈默了很久，才輕輕地說：“其實說到底，我也不知道我現在對謝清輝到底是什麽感情。或許是喜歡他的，畢竟我跟他一起經歷了很多。當然，我也是恨他的。但只要待在他身邊，愛恨之間的界限就會一點點被模糊掉，到最後我看不到我了。”
“不過我還是會慢慢忘記他。”
說到後面，她釋然一笑：“我想好了，還是離開吧。或許，我們都會有新的生活。”
蕭元澈的心放下來，卻想到謝大對她的心意，這段日子他為了能同她成親，處處奔波，如今卻被她輕易放棄。
他忍不住為謝大打t抱不平，“你這人，當真是心狠得緊。”
顧連翹被他嘲諷，也不惱怒，她只是平淡的：“我想當一個人，一個能被平等對待的人。而不是被人私藏在府邸裏，日日盼著被人想起來的愛寵。”
“再說了，你們總覺得我是個愛慕虛榮的人不是麽？如今我選擇回歸自己平淡的生活，你們卻又覺得我很虛偽，覺得我很無情。”
蕭元澈如今的身份，能跟她同坐車廂內，已是瞧得起她了。哪裏聽得進她說得話，只是淡淡慶幸道：“還好我的愛妾不像你這麽愛折騰，若是如你一般，我早就將她休棄丟在一邊。”
說完，就下了馬車。
不多時，馬車便悠悠行駛在長安城的管道內。
官道上，馬車外是市井的人聲，是顧連翹從前最熟悉的聲音。
“賣糖葫蘆兒！”
“糖人！好看的捏糖人！”
“磨剪刀咧！”
......
一陣陣傳入她的耳內，明明是她從前做夢都會想起的雜音，她一直向往的自由如今被輕易實現，她臉上卻沒一點笑容。
馬車終於行到了城外，在一處荒涼蕭條的山包上，顧連翹掀開車簾。
繁華規整又擁擠的長安城盡在眼下，她一直覺得謝府很大，在院子裏無事時她算了一下，把整個府邸逛完，一天都不夠。
如今才發現，它好小啊，偏安一隅在長安的一處角落裏，孤零零地坐落在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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顧連翹直到放下車簾，才發現上面被自己無意識捏皺了。
她有些難受，但也只是一點。
穩了穩心神，對著車夫說道：“走吧。”
**
謝清輝一大早便被事絆住了身。
直到晌午才把事給了結。
一連的勞累，讓他在轎輦中差點睡著了，突然在夢裏踩空，清醒過來。
一輛醬紫色馬車悠悠從他身邊駛離，他掀開車簾望了一眼，馬車很快消失在視線中。
謝沈硯禦馬而來：“大公子可是發現什麽？”
謝清輝也說不清，心裏有些鬧，放目看去，只見一個老嫗正在賣地瓜果兒。
看到年輕的郎君目光落在她身上，忙得用桐葉捧起果子道：“少爺買點野果吧，味道很好的，家裏小娘子看到肯定喜歡！”
謝清輝看到地瓜果兒便想起了顧連翹。
她生長在白雲村，幼時肯定在山野裏跑著躥著，說不準在秋日也會翻找出一大片野果吃得不亦樂乎。
他把籮筐裏的果兒都買了下來，捏了一顆輕輕褪下皮。
果肉很小，味道清甜，籽有些多。
跟平常吃得果子味道很不同。
他很喜歡，讓人選了片最好看的桐葉包了一些果子拿在手裏，準備在院外讓人拿回給顧連翹。
沒想到還沒走近謝府，便看到耀天的火光直沖而上。
府裏的小廝哭著，發抖著，臉全是黑的，一桶接一桶的水被提進去。
但遠遠不夠。
謝清輝看著火的是顧連翹的院子，扯開車簾從馬車上跳了下來，地瓜果兒被主人丟棄，咕嚕嚕滾了一地，被雜亂的腳踩成粘膩的棕褐色。
從前山水相映的院落便大火燒得只看得出一個架子。
謝清輝在哭喊的人群裏尋了好久，都沒找到自己想看的那個身影。
他的心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握住，捏得他喘不過氣，疼得厲害。
沒有，還是沒有。
他不敢在待在院子裏，準備出去。
顧連翹那麽機靈的人，或許他在外面。
可還沒出去，一群仆從便心驚膽戰地跪在他面前，顫抖著哭喊著：“爺，姑娘...姑娘還沒出來！”
謝清輝雙耳轟鳴，瞬間面如金紙。
他根本不信，踹開他們，轉身，看著身後的火光，擡腳欲上臺階，卻膝蓋一軟，整個人身體砸在臺階上。
謝沈硯忙去扶他，謝清輝卻發現自己身上一點力氣都沒有。
他抓住謝沈硯的胳膊，“你背我去找找，顧連翹肯定躲在什麽地方。”
身後的小廝都噤聲，抽抽嗒嗒的哭聲讓他覺得心煩。
“不許哭！”
謝沈硯背著謝清輝繞遍了整個謝府，沒發現她。
大火終於熄滅了，燃盡最後一絲火光，黑漆漆的院落落在眾人眼前，是一只黑色的巨獸，吞沒了一個人的情緒。
謝清輝額角青筋一跳一跳，他脫力，只有扣住謝沈硯的胳膊才勉強不會癱軟。
他覺得自己得鎮定下來，但他的聲音還是顫抖的。
“連翹...她那麽貪玩，是...是出去了吧？”
謝沈硯不敢說話，他家少爺把她看得那般緊，除了院子內還能去哪。
可他沒敢說。
謝清輝試圖說服自己，“對，就是這樣，沒錯。”
院裏的管家，卻在救火完後，突然跪在謝清輝身前。
謝清輝幾乎要瘋了。
他罵著：“你跪什麽跪，去找顧...”
老管家失聲痛哭，說：“失火前，顧姑娘就坐在窗前刺繡...如今，火滅了，下人們已經在窗前發現了一具焦骨。”
“大少爺。那屍骨被燒得焦黑看不出模樣，可她手上那根鐲子下人們卻是認得的，應該就是顧姑娘了。”
謝清輝覺得自己心口的血好像在一瞬間被抽幹。
他咒罵著：“別說了！”
可他攙扶著走到院前，看著那焦黑的院落，卻停了下來。
謝沈硯覺得扣住自己胳膊的手，緊得厲害，像要捏碎自己的骨頭，有時候又很輕，讓他以為他的大少爺就像根羽毛。
他喃喃地，似是突然想起來什麽。
謝清輝轉身，捂著自己發痛的額角，“我記起來了，連翹出去買簪子了。她說，我挑的不好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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